“弹呀!”他又催促道。
“啥调呀!”我重复着。
他又停下来,这次问我脚多大。
“九号半。”我充满困惑地回应着他。
“弹!”他继续命令我,然后继续弹着吉他。
我知道问他什么调也没用,于是自己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然后就在我刚找到调时,他又一次停下了。
“那是把什么贝斯?”他问了一个不知所云的问题。
“一个提琴外形的Univox,复刻于……”
还没等我说完,他反问道。
“为什么每次我口头问你一个问题,你都能简单明了的回答,但是当我问你……”他又开始在不同的调里弹起来,“你看起来似乎并不清楚该怎么回答。你不是听过这首歌的么?”
“是呀,但是……”
“那你还停下来干吗?弹啊!”他近乎要喊了起来。
“但我需要先找到调啊!”我试着隐藏我的尴尬,但他已经发觉了,而且并不在意。
“哦,我知道了,你只有在知道了调的情况下才能演奏。太初级了。”他站起来,走到我跟前。我想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可以俯视我,跟我说话。“你要知道调(key)干吗?我连进你家都不需要钥匙(key,这里和上文的key是同词异义——译者)。你觉得听众会有时间等你找到调么?”
“呃,一般我要知道调才能开始演奏。”我吞吞吐吐的回答。
“那你每次在你说话之前,都知道你要说啥么?”
“不啊。”
“那这样阻碍你说话了么?”
“一般不会。”
“好吧,那继续弹!”
他坐下,然后再一次的在不知道什么调里弹了起来。这次不知道为啥他看起来有些急躁,但我依旧感觉这么跟着很难。我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再次竭尽全力的投身于演奏中。
我摸索着,试图找到根音,这样我才能弹些东西出来。但不久我就再次受挫了,我放下了贝斯。
“太难听了。”我自言自语道。
“你可以寻求一点帮助,但我们会成功的。”他突然很温和的说。他现在笑了,好像突然因为我变得开心一样。“刚才弹琴时你在想啥?”
“我在试着找到正确的调。”
“在你演奏之前,你必须找到调?”
“找到调肯定有帮助。”
“为啥?”
“找到了调才能弹对音。”
“我知道了。音符太重要了,以至于所有的音乐可以先停下来,让你先找到合适的音符?”
“我没那么说。”
“你说了。你用你的贝斯告诉了我。”
“呃,那好,告诉我,那我什么时候才需要找到正确的音符?”
“你不需要。”
“我不需要?”
“是的,至少开始是这样。除此之外你需要找到一些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啥?”
“律动!”
“律动?等等,按你这么说,在我开始演奏时,第一个需要找到的是律动?”这对于我来说是个新概念。
“不是,你需要在你开始演奏之前找到律动。这和你是否知道这首歌无关。如果你需要,就在听清律动所要告诉你的东西之前,听几个小节。一旦你找到了律动,那弹出什么音符就无关紧要了;它会让听众‘感觉’很好。大多数情况下,人们在听清音乐之前,首先感觉音乐。如果找到调对于你来说很重要的话,那至少在保持律动的前提下去找。”
我很想反驳他,但是我真挑不出他话语中的刺。我就那么坐立不安的抱着贝斯,看着他。
“忘了你手上的乐器,”他边盯着我边说,“忘掉调。忘掉技术。聆听并感觉律动。然后让你自己成为音乐的一部分。”
他抱着吉他,前倾着身子,点着头,继续弹奏起来。我也知道说不过他了,于是闭上眼睛,琢磨着下一步该怎么做。我决定放下架子,照他说的做——聆听,聆听律动。
然后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专注于律动,让我听到了音乐中更多的东西。突然之间,和着Michael的吉他,我听到了鼓,钢琴,还能听到Miles的小号。我甚至还能听到自己演奏的贝斯,虽然我现在甚至根本就没抱着它。
他好像听到了我现在能听到的东西,柔柔的跟我说,“弹吧。”
我闭着眼睛,我拿起贝斯开始演奏。我也不知道我弹的第一个音符是对还是错,但是它肯定听起来很不错,非常不错。我那个震惊啊。我不想失去现在这种感觉,所以我继续演奏。我在音乐中迷失了。家里有个蓝眼陌生人已经不再重要了,我在和Miles Davis合奏!
我睁开眼,发现Michael已经停了下来,吉他也放下了。他大笑着,冲我喊,“太棒了!太棒了!”
我特自豪,“我怎么做到的?”我问。
“你说你怎么做到的?”Michael回问道,强迫我回答自己提出的问题。
“其实我也不知道。不过我觉得听起来不错。我猜我刚才动起来了(Grooved)。我刚才根本没考虑音符,不过好像我弹的东西听起来都不错。”
“没错!你在你开始弹之前已经动起来了,所以你弹的东西都不错!”他补充道。
“在演奏前动起来!”我把这句话作为一个新的概念,记在脑中。
“我有句话,”Michael说,“而且我希望你能记住。是这样,永远不要丢掉律动,这样才能找到正确的音符。(Never lose the groove in order to find a note)”
“我喜欢这句话,而且我应该能明白其中的意思。你的意思是,律动比弹对音符更加重要?”
“不要轻易的跳到结论部分。音乐中所有的元素都是同等重要的,或者不是。”
“‘音乐中的元素’?你再说啥?那是什么?”
“音乐的元素就是组成音乐这个整体的各个独立的部分。很多乐手,包括你,很纠结的原因就是你们对这些元素并不是十分清楚。你们演奏音乐通常只依赖于这些元素中的一两个。这么做的结果就是受打击。一个像我一样的音乐家,通常会运用到所有的元素,甚至有时候在没有意识的时候就通用了所有的元素。实际上,如果想成为一个音乐家而不用到所有的元素,基本上是不太可能的。”
虽然我不能完全理解这个概念,但他说的东西很有趣。“元素”不是一个我平时用来形容音乐的词汇。
“请您能否跟我详细的讲讲这些元素,以及如何使用它们?”我渴望知道更多。
他脸上闪过一丝狡猾的笑,上身靠过来,低声说道,
“那你以为我来这儿干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