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首部小说《简单未遂》,暨中国首部由职业吉他手创作的小说正式出版,唐朝老五作序
值此新书出版之际,我们采访了夏炎:
吉他中国(以下简称GC):怎么打算写这本书的?
夏炎(以下简称夏):其实,就像我当年开始弹吉他一样。当时我因为喜欢听重金属,梦想有一个自己的乐队而开始弹吉他。同样,我因为一直就挺喜欢看小说而开始写小说。
GC:书大大概内容,或者主要想表达的
夏:我想讲述的是一个用极端而又自以为正确和真诚的方式去面对爱情和梦想的年轻人的生活,他用自以为正确和真诚的方式去对待音乐,对待爱情和朋友或一切他认为值得付出青春的美好的事物。他觉得玩儿乐队是最真诚的生活方式,他觉得弹吉他可以让他得到尊重。可最终他除了失去了他在乎的这一切,伤害了他在乎的这一切之外,他没能改变谁的看法。他没有改变这世界任何的观念与规则,甚至可以说他想改变的一切都没有变。而他最不想改变的自己,却变了。最后他不得不承认,他有能力改变的只有自己。
GC:关于书名,有什么表达的
夏:《简单未遂》吗,这四个字是连起来读的。要说的意思,也是这个小说讲的故事,一个让很多人觉得很简单,很容易实现的事儿,最后都没实现的故事。举个例子,比如咱们这些像冲锋的战士一样一头扎进摇滚乐的朋友们,我当时和他们一样,决定玩儿音乐弹吉他的时候根本没想太多,没想什么能挣多少钱,能有多少受众,会面对什么样儿的压力这样的事儿。我把很多事情想得太过简单,但最后这些事情全都“未遂”。就我个人来说,我曾经以为组一个乐队是很简单的一事儿。 99年刚拿起吉他的我觉得我会马上找到另外三个留着长头发穿着破牛仔裤的家伙,我们的乐队很快会写出一些非常牛B的歌儿,然后我们将会签一家很大的唱片公司,出唱片。接着是唱片大卖,我们将得到名誉和财富并在中国摇滚乐历史上写下一笔。我当时把一切想得都很简单,但现在眼前的一切都很讽刺。
除了音乐,我还曾以为找到一个自己相知相爱的人是很简单的事儿,以为在这城市中生活是很简单的一事儿,以为实现梦想是很简单的事儿,以为让自己在乎的人理解自己是很简单的事儿。其实呢,都不是那么简单。
GC:写书和吉他创作有哪些相同,哪些不同
夏:其实我觉得各种艺术创作的感觉都很相近,从内来说,都是掏心窝子,不同的只是外在的,比如弹吉他和写小说,要弹出的要写出的都是心声,不同的地方只不过一个是用吉他技巧来表达,一个是打字出来表达。
从感受角度来说,文字和音符有相同的地方,比如一人一看法这点儿就很相同。同样的音乐,同样的吉他演奏者,我听得热泪盈眶,但这位演奏者和他的音乐很可能被咱们吉他中国论坛的网友骂得狗血喷头。中国字更是如此了,同样的一个字,恨不得N种意思。你想表达的是A,人家就理解成B,你有什么办法?所以这个小说我想到时候肯定会有争议,不过当时五哥看完以后给我打电话说他觉得挺好的,并愿意给我写序。从我接到五哥电话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认为我会无法接受那些非议了。从一个以吉他手为职业的小说作者来说,我的这部小说得到了五哥这样的一个前辈,一个中国摇滚电吉他里程碑的支持,我已经满足了。
GC:最近有什么计划呢
夏:出版公司给安排了一些外省市的签售,行程还没确定。还有一些工作室接的散活儿和自己乐队方面的一些事谊,另外还有自己写的一些歌曲和第二个小说出版的一些事也在谈。
GC:关于吉他还有什么要跟GC的朋友说呢
夏:吉他应该是我们的好朋友,是在一切都远离我们的时候唯一还站在我们身边的知己。既然我们都有如此相同的初衷,我们为什么还要在互联网上为一些小小的分歧破口大骂出言不逊呢?我通过吉他交了许多朋友,有些是那种我相信会持续一辈子的友谊。我由衷地希望咱们GC的朋友也能通过吉他交到好朋友,实现梦想,过上美好的生活。
附一些夏炎小说《简单未遂》的断章供大家取义:
关于我:
在北京这样一个让人不停失去自我的城市里,芸芸众生们总是会轻易地在各种悲欢离合中忘记自己在一天天的枯萎。少数的艺术家或伪艺术家们发现了这无可挽回的凋谢规律后总是表现的悲伤或愤怒,我就是其中之一。姑且不论我是艺术家还是伪艺术家亦或是别的什么东西,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只是那种对生活中每一丝瞬间都敏感但却又过的粗枝大叶的一个年轻人。生活那似乎永远无法被洞穿的玄机给我带来的不安与亲切感让我时而悲伤时而愤怒,性格和这城市一样复杂……
我忘了介绍自己,我的名字叫严霞,据传说是我在北京复兴医院出生的时候我母亲看到了一个让她印象深刻的晚霞。
但其实我和你们没什么区别,我生活的支点也跟大部分生活在这城市的人差不多。音乐、爱情、亲情、友情,大概就这些吧。我信任这四样东西,并为它们挥霍着青春付出着真诚。但那些像冲锋一样的痴迷过后我总是会有一些不好的感觉……来自音乐的?爱情的?亦或是别的什么……谁知道呢。
关于演出:
“无为”乐队演出开始,内心压抑的我大吼狂弹,仿佛想把什么东西从喉咙里倒出来从指尖里发射出去。因为我们N久没有排练,再加之上舞台后我们突然无原因地士气暴涨大甩特甩以及返送基本上乌涂一片根本听不见自己在弹什么,导致哥儿几个疯狂出错。
错了观众也听不出来,也有可能是不在乎。总之演出气氛极其火爆,观众全部站起,振臂摇头的满目皆是。
准备的曲目演完,观众狂喊再来,只见我们几个仿佛如亲兄弟般默契地相视一眼,一个鼓点儿打过来,立即开始了新的一曲。
“这进的真他妈齐。”我自己在舞台上也惊了。“不用说还全都知道是哪个歌儿。”
返场一次。
返场结束,我仍然有些意犹未尽,但因为剩下的歌儿平常也不怎么演,实在太生。我也心知这哥儿几个肯定也都忘得差不多了,实在是不敢演,这导致演出正式结束。激动的观众冲上舞台,“无为”乐队当即被包围并被索要签名与合影。音乐中找到了些安慰的我在激动之余赠送了我使用过的和裤兜里的全部拨片,并签名签至手抽筋,合影合到眼睛被各种档次的闪光灯晃到出现幻觉。如果不是工作人员出现,我们四个不知道还要再签名合影多久才能再回到化妆间。
在众人被工作人员簇拥保护着回化妆间的路上,我的心里又燃起了些士气。“要是照这么下去,这乐队看来还能玩儿?”正在意淫,突然旁边闪出一名中年妇女,对我们激动地说道:“我们永远爱你。”
我礼貌地微笑点头,内心哗然。
关于梦:
四处全是令人惶恐的无影无踪,起风了,冰冷被凌乱地刮起,散碎在周遭无穷的黑暗中。眼前是一个熟悉的背影,但我根本就看不清楚,只是心中有一股油然的感觉,让我觉得这身影有些熟悉。我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她?我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与她缠绵。在梦里?还是在那冥冥中的轮回?
“你还爱她吗?”又是那个听上去像我的声音。
“爱。”我根本不知道对方是谁就说了答案,说了我最不可能说的话。
“你爱我?”一个女孩儿的声音,似乎是那个熟悉的背影说的。
“对,我爱你。”我不加思索。
那身影慢慢地转过身来,我刚想看个究竟,视野中的一切就都模糊了。
关于重逢:
那身影就这么从我身边走了过去,就在快要消失在视线中时,突然,她就站在了那里。于是,我和她身边的那些人潮也都随着她突然的静止了。耳边也在霎那间被塞满了寂静的恐怖,我不由地凝望着那熟悉的背影,但眼中却只有由这背影所带动出的嘎然而止。全都静止了,伴随着一丝空虚,却又让人觉得是如此的优雅和自然。不光是人海,还有那迤然流向南方的崇文门内大街,那难以分清的昼夜,那飘浮在空气中不动声色的烟尘和那压抑宏大的命运交响乐,也都静止了。接着,除了这熟悉的背影,一切都变成了黑白色。除了她,一切都暗淡了。我凝神注视着她,却仍然分辨不出她究竟是什么颜色。但我可以肯定的是,那背影看上去,似乎就像永远不准备回过头。
关于一见钟情:
那是一个两人眼神交汇的刹那,彼此间瞳孔里的湖泊仿佛穿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融汇在命运的潮流中。
关于亲热:
先是一个真正如同触电一般的吻。
就像吻到了马路边儿上那种挂着“高压危险”牌子的电路设施一样,当我把我的嘴唇贴上丹的嘴唇的时候,我本以为我会随着那成百上千万伏特的电流化成灰烬。在我发现我幸存下来了之后,我并翻身压到了丹的身上。这快速的过程中,我的唇并不曾离开她的唇,我将舌头努力地与她的舌缠绕着,就像想用两条舌头拧成一股绳儿一样。而同时我的手也开始在她的身上探寻起来,那些结实的平原和丘陵,还有那些柔软的山峰和沟壑。我感觉到全身都在发热发烫,而我的心脏,就仿佛是在我此时位于丹嘴中的舌尖上跳动一样。
丹突然搂住了我的脖子,于是,我觉得我的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儿,就跟原来住在胡同儿时晚上停电了一样。
是脑海里的保险丝断了。
在一层层去除了丹的衣裤后眼前的景像让我觉得呼吸有些困难,我努力地控制着自己,不想让自己的手颤抖。那种美有些假,不真实,尤其是对我这种内心潜藏着孤寂的人来说更是美得没有安全感。那是一种马上就要成熟的美,它能给你带来的期待与欲望远胜过那种已经熟透的果实。流水般光洁的皮肤还有那随着呼吸静静起伏着的拥有完美轮廓的乳房以及那腰间轻灵的弧线和如同雕塑般精巧的小腿,都仿佛让我觉得我已经找到了那似乎并不存在的完美。最神奇的是如此令人能够爆发出心底最原始冲动的身体,却如同刚刚降生的婴儿一般散发着洁白而又单纯的光茫。
关于逃避:
在那些崩溃的日子里,我像抽大烟一样徜徉在那些音乐当中。有时候弹出一个特别给劲的RIFF,或者在适当的时候来了一个特别爽的推弦,都可以让我猛地从郁闷中冲出来,虽然只是短短几秒。
总之不管做什么,我最终还是会想起晴。虽然在那些各种各样看上去生机勃勃的音符中,我有时候可以像重获新生般短暂地逃避一下。这种感觉很不好受,因为我仍然渴望自己能够对这些感情的事儿并不在意,哪怕只是看上去。
关于脆弱的友谊:
“你说的是那上回在霉运演出完了过来找咱们聊天的那姑娘啊?”我有些不屑地问莫概。
“对,她现在是我女朋友。”莫概气得狂喘气,声音斩丁截铁,胸口随着怒气涨了起来,我直担心他背过去。
“戚伟什么时候戏的?是你跟那姑娘好之前还是好之后?”我把话题带向重点,没记错的话那天是戚伟先去戏的,莫概还成看不上状。
“他他妈今天上午还给她发短信呢!”莫概所答非所问,样子随着愤怒越来越像鬼。
“我他妈发一短信怎么了?”戚伟答道。
“你是不是还想办她?你丫发那流氓短信什么意思?”莫概怒叫。
“我他妈哪知道她是你女朋友啊!你们俩谁他妈告诉我了?!”戚伟不忿道。
我明白了,看情况显然是戚伟不知道莫概把那果儿给收了,还联系那蜜,想保持着关系,不知道怎么让以男朋友身份自居的莫概知道了。当然,不排除是此蜜从中挑拨。
关于段子:
“我们还排了一首‘涅磐’的名曲,就是那首‘闻起来像十个雪碧’,我们排完了我们的朋友听完都惊了,说这排的太像了!太原版了!说哥们儿简直就是柯特柯本的转世啊!”鸡冠头越说越兴奋。
“‘闻起来像十个雪碧’?”我心中一惊,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听不懂鸡冠头在说什么了。“‘涅磐’有这歌儿吗?怎么没听说过啊。”为了不显得比较孤陋寡闻,我开始苦苦地在脑海的歌儿库里寻找‘闻起来像十个雪碧’这首歌。
“哼哼,你说的是NIRVANA的‘SMELLS LIKE TEEN SPIRIT’吧? ”“尸破天惊”乐队的一个看上去是带头儿大哥的人接茬儿了。
“噢,是这歌儿啊?”我心中暗想,不禁恍然大明白并立即对鸡冠头的文学创造性佩服得五体投体。
“对啊,哥们儿你们玩儿‘大死’也听‘涅磐’啊?”鸡冠头觉得找到了知音,兴奋地说道。
“哼哼,当年我也是受过西雅图新浪潮影响,玩儿过GRUNGE的。”带头儿大哥冷笑道。“这歌儿的中文译名一般是‘少年心气’吧?”
“嗨,这我一玩儿朋克的能不知道吗?我就嫌这译名太俗,我自己给丫重新译了一个。这听着多给劲啊,‘闻起来像十个雪碧’,还不是可乐,牛B吧?我们身边的朋友都觉得特牛B。”鸡冠头满面红光的说道。
“哼哼。”带头儿大哥冷笑了一声,起身走了,他乐队的几个人也一齐起身离去,各自入铺了。
关于冲扒儿:
酒吧里的声音又响起来了,看来是哪个乐队又上台了。阵阵音符仿佛像固体一样喀嚓喀嚓哗啦哗啦地边响边从门和窗中走出来,一步一步慢腾腾地迈进了我的耳朵。
“春眠不觉晓,半夜睡不着,隔壁云雨声,处女变大嫂。”
酒吧里的乐队冷静地嚎出歌词,唱的旋律跟乐队感觉没有任何关系,简直就完全不是一个调儿的,这让我的耳膜有些不满。
“这哪个乐队啊?”我看到陶林撇着嘴走出酒吧,问道。
“一个新队儿,叫‘那谁家的小那谁’,最近火着呢。”陶林道。
“就唱成这样儿还能火那?”我有些诧异。
“那可不,今天他们乐队一女FANS自己掏钱买了十张票,带朋友来看他们演出。”陶林道。
“是吗?”我有些不屑。“就这歌词?还有人追捧那?”
“操,你当那?就这样儿的歌词才有人追捧呢!”
“不是,我怎么觉得这样儿的歌词特别2B啊,是就是为了逗乐儿吗?”酒吧里的乐队仍然大喊着“处女变大嫂”,看来这是他们这首歌儿的主题,听的我不禁莞尔。
“是啊,这多可乐啊!人家新创的一种自己的风格,‘顽皮金属’。”陶林一本正经。
“什么金属?”我在脑海中搜索了一下,没有找到与“顽皮金属”相关的记忆、网页及内容。“不是,哥们儿就听说过重金属死亡金属激流金属前卫金属什么的,真没听说过顽皮金属。”
“顽皮金属!人家自己创的,在凶狠残忍的失真金属RIFF中隐藏着一丝人性的诙谐与顽皮,这是人家的风格,懂不懂啊你。”陶林坏乐。
“真不懂。”我仍然不屑。“反正哥们儿听着没觉着残忍,就觉着顽皮了。”
“诶,严霞,你说咱俩组一乐队,玩儿‘相声金属’怎么样?”陶林正色道。
“渠……你大爷的!”
“操,要不说你丫干COPY去了吗。”陶林挤了一句,转头又钻进酒吧。
关于演出后的应酬:
这种酒局对我来说无聊透顶,极没劲无比。况且自己从不饮酒,于是乎想找借口脱身。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推开了,涌入了几个呈特殊服务人员状衣着暴露的妙龄女子,其中不乏一些尚有些姿色,但也是俗好看俗好看的。霎时间各种媚眼儿抛来,乐队众人一时无措。
“我就说有特殊服务吧。”当然了,我这话没有说出来,只是心里念叨了一句。
“剑哥~~~~”特殊服务人员甲媚叫了一声,当场令我浑身遍寒。
“芳芳来拉。”剑哥含笑平静应道。
“剑哥你光看芳芳,怎么不看我们啊。”特殊服务人员乙也是媚笑道。
“就是啊剑哥,来您摸摸我咪咪,看是不是大了。”特殊服务人员丙也跟着起哄,同时一屁股坐到剑哥腿上。
“呦,大了不少吗。”剑哥一边摸着丙的乳房一边平静而又有力量的笑道。
乐队众人再次无语……
“来,你们今天陪陪我这帮乐队的兄弟,他们都是玩儿音乐的。”剑哥又发话了。
“没问题!”几位特殊服务人员立即涌入席中,散坐于众人之间。只是见四儿拉着鑫鑫的手坐在一起,所以没有往四儿身上凑的。
我身边也坐了一位还算五官端正的特殊服务人员丁。
“帅哥,你怎么这么酷啊,一句话都不带说的。”丁绕着我的胳膊,下巴搭在了我的肩膀上。因为她的脸离我的脸太近,所以说话时气儿都能吹到我脸上。
“我真不酷,我什么时候酷了?”我一脸微笑地别了她一句。
“姑娘你别理他,丫成天当自己是艺术家。”胖子一看就是心结解开了,不担心在包间里让人埋了,搂着一个蜜挤兑起我了。
“你是艺术家吗?”丁又吹着气儿字正腔圆地问道。
“怎么他妈这么烦人啊。”我心想,却表情仍成微笑状反问:“你觉得我像吗?”
“人家不管拉,反正我觉得你们几个里头你最帅,刚才演出的时候我们几个姐妹在那边看你们演出,都觉得你最有型了啦。”丁对着我的耳朵小声儿说道,东北味儿的台湾话令我又寒了一下。
“那你替我谢谢你那几个姐妹吧赶紧。”我微笑着不耐烦道。
“你都喜欢什么样子的女孩挤啊?”丁脸上写满期盼地对我说,仿佛我肯定会说就喜欢她这样儿的。
“噢,我喜欢黑人。”虽然我觉得很想笑,但我回答时还是摆出了很认真严肃的样子。
“是皮肤比较黑的女孩挤吗?”
“不是,就是黑人。还必须得是非洲的,美洲的黑人都不成,味儿不正。”
“你怎么会喜欢酱紫的女孩挤?好奇怪啊,为什么必须得是非洲人呢?”
“你怎么不明白啊?不是非洲人也成,‘西游记’那电视剧你看过吗?”
“看过。”
“里头偷袈裟那哥们儿你还记得吗?那黑熊怪,你要脸黑成那样儿也成。”
“哼,你们北京人最讨厌了!”丁愣了一下,接着一脸不乐意地甩过了头去。但伊缠着我胳膊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这让她的欲摛故纵看上去很初级。
关于解散:
再次进入这家小新疆馆儿,伊尹果然已经在角落里坐着了。他的神情几乎和我一样颓,但我知道,他的内心肯定没有我颓。桌上几经摆了两瓶啤酒,其中一瓶已经空了。
“来拉。”伊尹颓说。
“啊。”我颓答了一声儿,坐到伊尹对面的椅子上。
“你丫怎么这么苍老啊?”伊尹看着我,笑着说。
“是啊,能他妈不老吗?”我成无所状。“天若玩儿乐队天亦老啊,唉。”我拉了个长音儿,贫了一句长叹道。
一种说不清楚的滋味,可能是因为我的心境确实是在这些天来极速衰老。
“真不是,是‘天若在咱们乐队天亦老。’”伊尹笑道。“你看别的乐队,哪他妈有咱们这么多的**事儿。”
“家家有本儿难念的经啊,人家有也不说啊。”我说道。
“不过哥们儿也老了。”伊尹突然神情黯淡。“咱们都老了。想想咱们几年前刚组乐队的时候,那心气儿,那精气神儿。你还记得咱们在通县排练那会儿吗?真是背着琴跟效果器,坐上大公共就不回头啊!”
“操,别提过去了。”我也跟着黯然了。“我就是一**。”
“唉,戚伟那话你也不用太在意了。”伊尹安慰道。
“嗨。”我应了一句,却什么都没说。
“咱们乐队也就这么着了。”伊尹低着头面对桌子无奈地说了一句。
“爱谁谁吧,无所了。”我虽然心里很有所,但还是说了无所。
关于崩溃:
我像面对末日一样歪靠在驾驶座上,漫无目的地看着窗外的潮流。我车子旁边的自行车道上逆行走过了一个提着大包儿小包儿的家伙,衣着像个民工但看上去像在执行着什么神圣的任务。便道上一个小卖部里有个大妈,神情像个间谍一样注视着从她摊位前走过的每一个人。两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小声儿地问着每一个过路的人是否要发票或办证,她们不远处走过了一对穿着校服的年轻情侣,男孩儿板着脸推着辆山地自行车,女孩儿低着头挽着他的胳膊。
这就是人海里的点滴,这些点滴让我恐惧和惊奇。不管发生什么,不管我是做音乐还是出家,是安稳还是流浪。不管我想让自己显得多么的与众不同或者低调得让人闻所未闻,我也只能和他们一样是这宏大而又晦涩的交响乐里一个他妈连休止符都算不上的东西。每天北京的城市里就像这个角落一样发生着成千上万的故事,如果你注视着他们,你会发现他们全都皱着眉头,为了自己或者别人奔波着。他们为各自的心事天天在饭桌上胡吃海塞,费尽心思把食物拉成屎,然后在各自的路途上与各自的命运抗争着。那一张张脸,一个个生动的眼神和痛苦绝望的神情让我觉得我仿佛能直接看到每一个人混乱崩溃的梦和神经。
这太让人疯狂了!这些故事每一个都精彩绝伦,就像是一部接一部的“红楼梦”那样充满了生命的意义。每一个故事都是下贱与高贵的合体,每一个都一边被强奸着贞操一边奋力地立着牌坊。它们交错地混合在我的眼前,冲破我的精神防线。
关于我老了:
我一个人的时候开始越来越爱叹气,实际上在和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也总是叹息。平时大多数的日子里,我开始少言寡语,不再过问圈子里的什么新闻或者飞事儿。虽然跟陶林大蛤蟆什么这样关系特别近的朋友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仍然有说有笑犯贫嘴,可其实周遭的人情世故让我越来越反感,我对所有人和事物的回答基本上都是微笑,这也是掩盖我内心冷漠的最好办法。而指板上的那六根琴弦,几乎成了我生活和情感的全部。这事情好的一面就是,我对演奏吉他越来越有自信。
但关于那些各种各样儿跟梦想有关的**事儿,我不想再抱怨什么了,说实话我连一点儿抱怨的欲望都没有了。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你抱怨,你呻吟,谁理你啊?没人会同情你或者关心你,没人稀罕你的爱情或所谓的才华,顶多有些自以为理解你的人会对你说些自以为能帮助你的话罢了。没人在乎你的心,人们在乎的是你的表情、语气、态度、开什么车在哪儿有房每月挣多少人民纸养着多少个情儿。
生活中有太多梦想之外的东西要让我们去呕血,所以,当我看着一支又一支新的乐队就像我当年组建的乐队一样成立,看着那些朝气的面孔像我当年一样写满狂热的梦,看着他们像我当年一样清高要面子排斥异己只追求自己热爱的东西。是的,我用奇怪的表情看着他们,觉得自己老了。
关于妥协:
我也曾是那样地对我身边的一切都感到不满和厌倦,我讨厌这终将会土崩瓦解的文明和科技,还有那些为了生命的繁衍而产生的**行为和观念。我讨厌那些为了得到尊敬和垂青,财富与地位,名誉与信任而用各种稀奇古怪乱七八糟千奇百怪的出洋相行为来满足其它人好奇心的人们。
我还以为自己是艺术家,多么的**啊?我以为所有人都会被我对生活细节那瞬间的感悟所感动,并以此为由不屑着那些所谓上流社会里为了满足时尚的需要而对艺术叶公好龙附庸风雅的人们。
我一直以为我跟他们不一样,直到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是什么艺术家,我只是个撒谎的孩子。我把我的忧愁像块布一样蒙在了自己的眼上,让我忘了我曾经拥有过许多快乐的时光,拥有过那些真心爱我并努力去理解我的人。我还曾渴望用自己对生活的感伤带给别人快乐和希望,渴望别人追随我的惆怅,多么的幼稚啊!
现在我不再渴望与他们不同,不再渴望特立独行。
我妥协了。
关于吉他我唯一的朋友:
如果这两个星期里我连琴都没弹,那我想我真是连心都死了。
可我确实弹了,在这整个世界都远离了我的最黑暗的时光,只有琴弦和琴颈上的品柱是最真实最可靠的。在那几天,我经常弹着弹着,心中就莫名地猛然一痛。接着我会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的琴颈,直到握的手都疼了,才确定自己在真正握着它。有那么几个瞬间我甚至觉得一切都是幻觉和梦魇,唯有手指与琴颈上一弦一柱相融的感觉才能给我带来静谧的存在感。是的,如果我和我眼前的这一切都真的存在的话。我知道我的心仍然跳动着,但我讨厌它均匀跳动的声音。同样均匀的声音我更喜欢节拍器那机械的滴答声,因为它不像我的心跳一样听上去就像是生命的倒计时。我讨厌心脏因为爱情裂出那些裂痕的样子,我讨厌那每一个心的缝隙里莫名奇妙的空虚。
事实上如果没有吉他,我不知道我怎么才能扛过这些非睡非醒半梦半醒的日夜。在这一次末日中我分不清真实与梦境,眼前穿梭着的是那些无穷无尽的阳光、月亮、丹的眼睛、丹的话语、身体、嘴唇、血、轻声呢喃、吉他、舞台、返送音箱还有说不清是什么却又让你觉得它们就是隶属于你的呼吸与命运的事物。这些闪烁着不同颜色的幻影俯冲过我心脏的上空,我甚至能听到那像飞机俯冲轰炸时所发出的声音。可不管我是从梦中猛地睁开双眼或是从现实中猛地坠入到梦中,我都无法辨别出那些历历在目到底在对我说些什么。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任自己机械地拨动琴弦,肢体僵冷地深陷在思绪与臆想里。
关于分裂:
这世界让我已经进化了二十多年了。为了适应这个世界,为了生存和繁衍,我不停地在我心中演变出一个又一个能够适应当今各种操蛋规则的我来活下去。有的我是我认识的,有的我却陌生的如同路人。有的我便如同镜中,有的我却从未眸面。有的我让我钦佩,有的我让我厌恶。有的我让我觉得陌生,有的我让我觉得熟悉。有的我清高有的我市井,有的我让我觉得他就是我,有的我则一直潜藏在我心里指不定哪天丫就会突然冒出来。他们一环套一环唇齿存依,相互提携相互遮掩。我早就无法说清哪个我才是一出生就跟我一起睁开双眼面对这个世界的我了。
丹,我知道,这叫人格分裂,可我早就这样儿了。
我他妈疯了,爱你爱疯了。
我一边儿较着劲地追逐着梦想、执着、清高、真诚、高雅,一边儿跟这城市一起学着装孙子,玩儿虚的,办操蛋的事儿,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赚钱以及如何吹牛B拍马屁笑里藏刀口蜜腹剑。
我把一切都搞砸了我还他妈把自己弄得像个受害者。
关于我爱你:
我身体里的每一个我和这世界上每个角落的我都爱你。那些清晨里的我,正午里的我,黄昏里的我,深夜里的我,露珠里的我,阳光里的我,晚霞里的我,星辰里的我,正直的我,操蛋的我,清高的我,装孙子的我,只听重金属的我,在酒吧演流行歌曲的我还有春风里的我,夏雨里的我,秋叶里的我,冬雪里的我,每一分一秒里的我,每一日一夜里的我,每个春夏秋冬四季轮回里的我,每个生生世世过去未来里的我都爱你。
因为我爱你,所以我说服了所有的我,让他们一起进入我的心脏,进入我头脑里的海洋驱使我的每一根神经都去爱你。我用嘴唇诉说的话语,我用双手敲打出的字词,我用钢笔写出的笔迹还有我用手指或拨片弹响的琴弦都在说我爱你。
我还想告诉你我爱你胜过音乐,胜过摇滚乐、重金属、THRASH、DEATH、BLACK、DOOM、PUNK、JAZZ、FUSION、HIPHOP、RAP、Reggae、FUNK、BLUES、民乐、古典、流行歌儿或者别的什么音乐。
我从没对你说过,我总是故意装出只在乎音乐不在乎别的任何事物的样子。看这故事前面的章节里我那些似乎在诉说的拖沓的呻吟和欲言又止,其实全部都是为了让我在此时告诉你我有多爱你。